“那是因为他们比旁人更聪明,”奥里维说。“在我们法国,一个思想自由的人差不多只能跟犹太人谈谈什么新的和活生生的事。其余的人都抓着过去,不会动了。不幸,这个过去为犹太人是不存在的,至少他们的过去和我们的不同。所以我们跟他们只能谈论现在的事,跟我们同种的人只能谈昨天的事。你瞧,犹太人在各方面都有活动:商业,工业,教育,科学,慈善事业,艺术……”
“别提艺术,”克利斯朵夫说。
“我不说我对他们所做的事都有好感:我还常常讨厌呢。但至少他们是活的,懂得活着的人的。我们少不了他们。”
“别夸张,”克利斯朵夫带着取笑的口气说。“我就少得了他们。”
“对,你也许照旧能活下去。但要是你的生活与作品没法教大家认识的话(倘若没有他们,那是很可能的),你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?难道和我们同教的人会来帮助我们吗?旧教教会让它最优秀的子孙灭亡,绝对不救一下。凡是心灵深处真有宗教热忱的人,为上帝献身的人,如果胆敢不守旧教的规条,不承认罗马的威权,那末一般自称为的旧教徒不但立刻把他们视同陌路,抑且视同仇敌,不出一声的让他们落在共同的敌人手里。一颗自由的心灵,不管怎么伟大,倘使单有基督徒的精神而不肯服从,那么纵使他代表信仰中最纯洁最神圣的部分,一般的旧教徒也认为他是不相干的。他不盲不聋,要用自己的念头去思索;所以大家摒弃他,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独自受苦,被敌人蹂躏,向他的弟兄们求救(他便是为了这般弟兄们的信仰而死的)。今日的基督旧教,它那种麻木不仁的力量真可以致人死命。它能宽恕敌人,可不能宽恕想唤醒它帮助它的人……可怜的克利斯朵夫。要是没有一小群思想自由的新教徒和犹太人,我们会变成怎么样?我们这批生为旧教徒而思想独往独来的人,我们的行动有什么用?在今日的欧洲,犹太人是一切善与恶中间最活跃的媒介,把思想的花粉随意散布出去。你的最凶狠的敌人和最早的朋友不是都在他们中间吗?”